【聯合報╱韓良露(美食家)】
大阪燒的起源或許是懶惰的潤餅。 記者陳立凱/攝影
我在年輕時不懂大阪,去過了幾回,覺得太吵太亂太通俗,當年愛的要不是東京的洋就是京都的雅;好長的一段日子,下了關西國際機場,只直奔京都,根本不在大阪停留。

說來不到十來年前,我忽然又對大阪的庶民文化產生了興趣,主要是因為讀了大阪代表作家山崎豐子的書,這位女作家一生極力推崇大阪的價值,認為大阪人刻苦、耐勞、直接、爽朗、熱情、腳踏實地、愛拼就會贏,大阪在歷史上主要是由勞工與商人所組成的社會,和江戶時代起一直以武士、官僚為骨幹的東京社會不同,山崎豐子批評東京人浮華、矯飾、冷漠、裝模作樣、愛擺架子、喜新厭舊等等惡習,未必全屬實,但也有一針見血的洞察。

開始在大阪旅行與吃喝後,我慢慢回憶起自己童年和大阪文化的關聯,像受日本教育的阿嬤最常帶我去吃日本料理的地方叫通天閣,昔日開在日治時期大正町三條通(今天的中山北路一段)的餐館,名稱源自大阪重要地標通天閣,賣的即是大阪料裡,菜色風格完全不同京都的京料理或懷石料理,也不同於東京的和洋料理。

多年前有一回我去了難波的一家專賣大阪會席料理的老舖,突然有種強烈回到了童年時代的通天閣的感覺,從生魚片大而厚的切法、天婦羅厚實的炸法,什錦火鍋內裝滿了近20種食材的澎湃,才想到原來台灣人愛說的俗擱大碗的意識來源是大阪,否則去台灣古都台南看看,台南人古早味崇尚的是小而美不是大而俗。

日本人有三大鍋,從京都人的湯豆腐到東京人的涮涮鍋,再到大阪的什錦火鍋,立即可分辨這三個城市的食風與居民性格。京都的食風來自坐擁資源的皇族和僧人的流風,連清水煮豆腐都可以變成風雅的時尚,東京的武士、官僚領的是政府的薪水,吃喝有公款,但也有度,又受西風文明開化影響,就把湯豆腐加上蔬菜、牛肉成為涮涮鍋,但大阪人不管是勤儉的工人或重實利的商人,卻只肯為實在飽滿有料的什錦火鍋掏錢。

京都人吃京料理如坐禪,幾乎聽不到太多交談,東京人吃食也挺安靜,像西方人般低聲輕語。但大阪人才不管這些繁文縟節,高聲交談、大聲喧鬧是大阪人吃喝的本色,尤其在庶民集中的大眾食堂,像我常去的千日前的清水食堂,即使是中午,都會見到一大群喝酒臉紅紅、喧嘩嬉鬧的食客。這樣的大阪人,當然不會喜歡去京都或東京,但來舊名叫打狗的高雄卻會很快樂。

大阪的城市名食,不管是受明石影響的章魚燒,明石的吃法比較文雅,吃時要沾湯,表示不能邊走邊吃,在大阪卻變成了街食,或是把食材炒成一堆不成形狀的大阪燒,我常覺得,廣島燒或大阪燒的起源是懶惰的潤餅,想想看,用麵漿、高麗菜、豆芽、肉、蛋、蝦仁、滸苔等食材費工可做成潤餅,但炒炒 (草草)了事卻變成了大阪燒。

本文出自正妹天堂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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